传统山水画之变在当代已是不争之事实，这既体现在写生山水已成为现代山水画家感受自然的基本方式，也体现在这种写生已远离传统由默识心记、饱游饫看形成的山水之“象”，而着重于视觉感官层面的机械视觉的风景再现。

石进旺是当代具备较强绘写中国传统山水长卷能力的画家，他的《万石大观图》《我见青山多妩媚》《山泉流砚》和《闽中奇观图》等，莫不是以传统长卷状写祖国江山。但这些画作几乎找不到现代性观看的视平线、视角焦点，而是以笔墨符号不断组构出的山水之“象”，由此将人们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山胜水纳入画境，让人们感受到山水画卷的壮阔雄伟、气象万千。如果说这些长卷让人们感觉到了某些耳熟能详的名胜，那一定不是画家将现场原貌搬进画面的写生或照片，而是画家通过笔墨重构的一种山水心象；如果说这些长卷让人们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烟云变幻、千峰奇秀，那也一定不是画家对山川行旅的真实记录，而是画家对这一山川行旅感受印象的综合提炼，并充分调动了笔墨语言而对长卷山水这种特殊画面形制进行的整体性“起、承、转、合”的创造。

石进旺曾对宋代山水长卷做过深入研究，并深受现代画家黄秋园山水画影响。他是从黄秋园而上溯元画与宋画，得其笔墨之沉雄、之古雅、之秀润，并由此而广泛涉猎终南山、华山、太行山，体现了他对山水画宏大气象的追寻；定居厦门之后，他则对八闽山水反复观临，默识心记，以笔墨之“象”叠合八闽山川，尽得其岫灵岚烟。石进旺曾将数十年积稿之诗作汇编成《蓝关烟雨》，以此蓄养其胸次，这或许说明了中国山水画之“象”，从来都不局限于一种现代性视觉感官的愉悦，而是在“以形媚道”之中抵达的心胸之“澄怀”与“畅神”。石进旺能够在现代性视觉的追逐中反观传统山水之“象”，这正是现代生活亟须的已被人们遗忘了的一种东方审美寄寓。

作者系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中国画学会常务理事、博士生导师